换胎记

　　旧轿车像一只黑甲虫，在公路上吃力爬行着。驾驶室里，青年面带倦容，目光沿空荡荡的马路不断延伸，陪伴他的只有路灯光和汽车引擎隆隆的噪音。

　　车尾突然传出一声爆响。青年急忙踩下刹车，看着车窗外的树影缓缓停止了滑行。原来是爆胎了，他蹿出驾驶室，拉开后备箱，刚好有一个备用胎，但是少了必要的工具。

　　此时冬天的寒气尚未褪去，冷风肆意吼叫，青年手足无措地蹲坐在车边，任由寒气裹住自己。忙活了一天，本来想回家好好睡一觉，现在看来，今晚只能在车里过了。

　　他心里隐隐发酸，当初一腔热血地出来闯荡，没成想创业才开始，还没做出什么成绩，麻烦就接二连三地找上门来了。他为此四处奔波，得到的答复都不尽人意。自己虽顶着一个老板的名头，活得却比所有人都落魄，连车都是省吃俭用买下的二手车。冷眼、质疑以及那些看上去客气实则话里有话的语句，一一在青年的脑海里浮现。曾经口口声声说的梦想，现在看来仿佛就是个笑话。

　　身后传来电动车鸣笛声。青年怔了怔，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拎着工具箱，问道：“汽车爆胎了？”“嗯”青年还没回过神，男人便已经打开工具箱，手脚麻利地给车换胎。轮胎很快就装好了，青年看着男人鬓角的汗痕，只能不住地说着谢谢表示感激。“举手之劳”男人接过青年递的纸巾，对青年上下打量一番。“都不容易”男人忽然开口，“但还是要继续努力”说罢摆一摆手，乘上电动车离开了。青年呆呆地望着男人的背影，橙黄色的路灯光似乎带了几分暖意。

　　几年后，西装革履的男子穿梭在办公大楼。人人赞他年少有为，谁都无法从他身上，找出当年狼狈的痕迹。受当年事件的影响，自那以后他的后备箱总是备足了工具。有时下班晚了，他便总在回家的时候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发愣，继而回想起几年间经过的一幕幕，不免感慨。

　　前方的一辆旧轿车忽然减速，停在路边。他的心忽地一紧。他看见驾驶室的门打开，司机绕着车尾徘徊，蹲坐下来。他慢慢停下车，打开车门的一刹那，寒风一如当年，将他席卷。一样春寒料峭的夜晚，一样空荡荡的街，一样橙黄色的路灯光，连对面青年的倦容，也如出一辙。仿佛是一场接力赛，而这一棒现在交到了自己的手上。

　　他拎起工具，朝着青年走去。